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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小皇後(四十七)晚香正要抗議,嘴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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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 小皇後(四十七) 晚香正要抗議,嘴裏……

草長鶯飛,正是三月天。

文華殿前的海棠開了,層層疊疊,燦若彩霞。

女童甩了丫頭跑出來,藏在海棠樹下面,跳著扯那垂下來的花纓子,她扯了一把又一把,才擇出一朵稍微整齊的、帶著枝杈的海棠,往頭上別。

一別沒別住,再別還是沒別住。

一只修長的手伸了過來,拿下她手裏的海棠,替她戴上,笑道:“小香兒也知道愛美了。”

女童轉過身,擡頭就看到身穿淡黃色錦袍的少年。

他頭戴烏紗翼善冠,腰間懸著一塊上等的龍形羊脂白玉。年紀並不大,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,生得面容俊秀,身形修長,氣質和煦,格外有一種從容有度的氣派。

“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,身邊的丫鬟和宮人呢?”

“太子哥哥。”小小的她,臉上充滿了被逮住懊惱。她只想到文華殿的海棠肯定開了,卻忘了文華殿是太子聽筵和觀政之地。

“是不是又頑皮了?”太子微笑喟嘆,伸出手,“走吧,我帶你去找母後。”

女童頓時又樂了,笑瞇瞇地牽上大掌,任他領著她走。

“太子殿下。”

是位穿著官袍的老臣。

“我送郡主回坤寧宮,等會就歸。”

這老臣臉上明顯寫著不敢茍同,似乎在說尋個太監送也並無不可,太子卻沒有說什麽,只是點點頭就走了。

路上,太子對女童道:“下次別再偷跑出來,小心碰到壞人。”

“宮裏頭也有壞人?”女童先是疑惑,再是蹙起眉,“若有壞人讓太子哥哥和皇後姑母將他攆走,他就不能欺負香兒了。”

太子一楞,旋即笑著搖了搖頭:“真是個小丫頭!太子哥哥說的話,你記住就行了,若真是碰到壞人,太子哥哥和皇後姑母又不在,你又該怎麽辦呢?”

“怎麽可能不在……”

……

等晚香醒來時,她依舊有種恍若隔世之感。

其實整個過程中,她並沒有完全昏迷,她身體上的疼痛和折磨她都知道,只是到後來被燒得昏昏沈沈,一直徘徊在半夢半醒之間。

這期間她做了個夢,夢到了太子,此時即使回想起來,她也分不清到底這事是曾經發生過,還是只是她的做的一個夢,畢竟她夢裏的年紀還太小。

“娘娘!”

是司棋的呼聲,可最先映入晚香眼底的卻是問玉。

他的臉與以往沒什麽不同,只是眼睛——本來琥珀色澄凈的瞳子,如今卻是烏鴉鴉的,像是裏頭蘊藏了暴風驟雨。

“問玉?”

“娘娘,你感覺好點了嗎?”

不及二人說話,守在外頭的幾個太醫便都湧了進來。

望、聞、問、切,晚香甚至被要求張嘴露出舌苔給人看,太醫這才宣布皇後娘娘算是脫離了危險,不過太醫院開的藥還得繼續喝,並且要休養一陣子。

太醫離開後,抱琴端著一個托盤過來。

上頭放了兩碗藥。

晚香被扶起喝了藥,苦得她是皺眉皺臉,眼淚都快出來了,可負責餵藥的是問玉,他看似與平時別無不同,甚至看起來也輕手輕腳的,可手下的力量卻不容忽視,讓晚香有一種他在故意灌自己藥的感覺。

她覺得有些委屈,大抵也是太過虛弱,不免眼淚汪汪地看了他一眼。

問玉半垂著鴉羽似的睫毛,沈聲道:“娘娘這次受了不少苦,現在雖醒了,但並不代表好了,所以這藥必須喝。”

所以你就灌我藥了,連喘口氣兒的機會都不給,一喝就是兩碗?

晚香正要抗議,嘴裏被塞進一塊糖。

是杏仁糖,甜滋滋的,那股苦澀的感覺頓時少了不少。

再看他暗沈沈的瞳子,想到之前她做的事,頓時委屈沒了,反而有些愧疚。這種愧疚,在看到周遭站著的侍書等人紅腫的眼睛後,終於達到了頂峰。

當時她要做的事,是沒告訴侍書等人的,就怕她們知道真相阻止,或是在人前顯露痕跡。

只有問玉一人知道。

想到問玉要承受的壓力和折磨,她虛弱地笑了一下,道:“讓你們擔心了。”

弄畫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,伏在床沿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抱琴幾個也差不多,也就侍書稍微好點。

“娘娘,奴婢們可擔心死了。”

“什麽死不死的,會不會說話?”

這邊七嘴八舌,那邊問玉往後退了一退,他似是站久了,腿軟了一下,晚香看見正欲說什麽,他又恢覆如常。

晚香心想,等會要找個時間跟他說說話,正這麽想著,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吵鬧聲。

幾人皆是疑竇,還是侍書出去了一趟,才知道發生了什麽。

竟是蘭若來了。

誰也不知道永壽宮被封,蘭若是怎麽出來的,因為她是方貴妃身邊的管事姑姑,她說要求見皇後娘娘,看門的宮人也不敢攔她。

不過如今坤寧宮的人,都知道娘娘這次病危是跟永壽宮有關,都對她沒什麽好臉色,她進了坤寧宮後,身前身後都跟著人。

只是沒人想到蘭若竟敢在外面突然鬧起來。

又是哭又是鬧,說要給皇後賠罪。

說在茶水中動手腳,是她自己的主意,沒受任何人指使,至於為何動手,她說是見皇後太囂張,永壽宮正值多事之際,偏偏皇後趕在這時候上門看熱鬧,還拿話譏諷她,她一時頭腦發熱,就往茶裏加了點東西。

“娘娘,是命人趕她走,還是拿下她送去慎刑司?”

不能怪侍書拿不定註意,而是這件事實在太大,蘭若鬧得這一出,明擺著是鬧劇,是來替貴妃脫罪的,她真當所有人都是傻子?

“我昏迷多久了?”

“不到兩日,昨日順嬪去了乾清宮,李院正回去後親自又試了其他藥方,娘娘服了藥後,熱就漸漸退了。”問玉道。他估計顧忌著侍書等人在,說得很含糊。

也就是說距離事發,只過了兩夜一天。

“永壽宮如何?”

“陛下命人封了永壽宮,”問玉頓了頓,“暫時還沒聽說有任何處置。”

晚香蹙了蹙眉,擡手想揉揉漲疼的額角。可惜她手卻沒什麽力氣,不過擡到半空,便滑落了下來。

司棋擠過去幫她揉著,一下又一下。

晚香蹙著眉,思索了片刻:“不用讓人趕她,再等等看。”

等?

抱琴幾個面面相覷,但見娘娘臉色不好,就都沒敢說什麽。

……

等待很快有了結果。

是上次帶人來坤寧宮大檢的秦公公親自帶人來的。

秦公公一揮手,身後便撲上來幾個太監,堵嘴的堵嘴,綁手的綁手,將披頭散發的蘭若制住,秦公公則走到殿門前求見皇後。

很快秦公公就被領進來了。

薄紗的帳子低垂,只能看見幔帳深處的床上躺著個人,床側還站了兩個人,似乎是服侍的宮人。

“給娘娘請安,奴婢等失職……”

秦公公大概解釋了下怎麽回事,原來他們是查出蘭若有意圖謀害皇後之嫌,打算將她帶到慎刑司繼續審問,誰知蘭若金蟬脫殼說是回房換件衣裳,人竟跑到坤寧宮來鬧了。

秦公公的解釋很真情實意,晚香有沒有在聽外面人也不知道,只知道過了一會兒,裏面才響起一個的聲音。

“娘娘知道了,這事不怨你們,下次謹慎些別再犯了。”

“謝娘娘。”

秦公公告退,臨快走出去時,他回頭看了那薄紗帳子一眼,心道這叫什麽事,人就匆匆出去了。

等人走後,晚香也沒說什麽,只說想睡一會兒。

侍書等人覺得她十分虛弱,連擡手都十分吃力,覺得她才剛見好了點,也不敢說什麽惹娘娘不開心的話,就服侍她睡下了。

等中午時晚香睡醒,司棋服侍她喝了點稀粥。

太醫交代暫時還是不能隨意進食,先用稀粥,慢慢才能補起來,以免傷了腸胃。

這粥與其說是粥,不如說是米湯,只碗底有一點點煮化了的米粒。

晚香吃得很香甜,喝了一小碗,人看起來有精神多了。

如此這般,侍書才敢將晚香之前睡後發生的事稟報給她。

原來蘭若被送進慎刑司沒多久,建仁帝就了旨意,蘭若賜死,永壽宮方貴妃禦下無能,罰俸一年,並禁足。

侍書稟報時,說得聲音很小。

弄畫等人臉色激憤,很替晚香叫屈的樣子,卻又不敢多說話,怕娘娘現在身體不好,再氣了她,於身子不宜。

陛下也不知怎麽想的,娘娘受了這麽一場大罪,人都差點沒了,永壽宮拿蘭若出來頂缸,陛下就真放過了方貴妃?!

“我知道了,去把問玉叫來。”過了會兒,晚香道。

見她面無表情,幾人更不敢多說什麽。

……

問玉很快就來了,他知道的比侍書更多也更詳細。

將宮裏目前大致的形勢講了講,他話音一轉道:“聖上恐怕是要處置端王,大理寺這兩天大張旗鼓地查端王之事,有很多暗中附庸端王的大臣已經開始對端王府避而遠之。”

“湘平候方家呢?他們就不管管?”

“方家剛開始還暗中替端王走動,似乎看形勢知道這次端王恐怕討不了好,就開始閉門,說是要避嫌。”

晚香輕笑了一聲:“避嫌?那端王恐怕氣得不輕,如今方貴妃自身難保,方家又不管他了,只剩了孤家寡人,他恐怕獨木難支了。”

“方家人這些年相爭不休,有支持端王的,也有支持八皇子的,這兩年支持八皇子的反倒越多了,不然端王也不會急不可耐走出這步臭棋。”

晚香看向他,眸子裏帶著點笑意:“難得你說這麽多話,說端王恐怕是假,想安慰我倒是真。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,其實這事打從一開始,我就沒覺得能用自己扳倒方貴妃。”

方貴妃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給建仁帝生了兩個皇子,這兩個皇子在如今大局面中,也算占了一定的分量。

更不用說後面還有個方家。

方家雖是戰功封了侯爵,但這些年來族中子弟和京中各家權貴交往聯姻,勢力盤根錯節,也算是一顆參天大樹。

這樣的勳貴世家處理起來太覆雜,再說了死人哪有活人有臉面,前皇後前太子已經死了,建仁帝不可能為兩個死人出氣,就罔顧兩位皇子,將方家勢力連根拔起。

晚香的眼睛裏泛著一股冷意。

其實到了現在,她差不多也算對建仁帝的秉性有些了解,這個結果雖讓她失望,但並不讓她意外。

何為帝王無情?

也許這就是帝王的無情吧,在無傷大雅的時候對你報以憐憫,可事關皇權的時候,也可以冷血到讓人齒冷。

晚香寒心的不是自己犧牲了多少,而是替她姑母替太子替東宮無辜枉死的那些人寒心。

在她姑母和太子當初還活著的時候,可曾想到現在的局面?

晚香想到了她昏迷時做的那個夢——

太子知道宮中多兇險,可曾想到過讓他報以孺慕之情的父皇,其實深深地忌憚著他?東宮之禍與其說是奪嫡之下的慘劇,不如說是在帝王默許之下才會發生那一切。

當初建仁帝下命封宮時,可曾想過之後會發生那些事?

也許他其實想到過……

晚香實在不能忽視建仁帝在宮裏的手眼通天,曾經讓她視為大敵的方貴妃一脈,在建仁帝手裏不過是個棋子,讓她生就生,讓她死就死。他手眼通天,他無所不能,難道就不能預料那一切?

“其實之前蘭若能闖進坤寧宮,就是安排給本宮看得一場戲吧?”

問玉默然,良久才道:“現如今,什麽事都沒有比娘娘養好身子重要。”

晚香見他眼中隱隱藏著的心疼和擔憂,反而笑了。

“我當然知道,現在才哪兒到哪兒,不過吃了這麽一場苦,怎可能無用功?這根紮進去的刺正中心口,就看方貴妃受不受得住了,如今火已加上去,接下來就等著看戲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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